【须蛇】暗渊之歌（九）
劈天救母！
爹妈终于回来了！
有关月读，我其实没什么想法，单纯把他当成不想侄子好的恶二伯了
“那是我们还在母亲腹中时的故事，
母亲的手冷得和黑暗一般，
腹腔内的温暖少得可怜，
他自问道如何能让胎儿活下去，
那只手拂在我们身上，
身上囚笼的母亲期盼着我们能够出生。”
多岐耶并未离开高天原，从眺望台上仍然可看见他的身姿。他高唱着歌谣，唱给自己听，唱给自己的决心听。
月读与众神一同看着他自寻死路，蛇神之子，竟然为了他那无心无情的母亲甘愿赴死，不知是否是因为在人界待久了因此染上了凡人的愚蠢。
而多岐耶也在注视着高天原，众神对他的轻蔑岂能逃过他的权能范围，对此多岐耶选择用实际行动让这些人闭嘴。开启审判，是他对自我的展现，找回父母亦是实现自己的愿望，他对此毫无羞愧也无怨无悔。
哪怕死亡，也挡不住他的决意。因为正是这份欲望让他驾驭了人界湍急的欲望之流，让他保持了自我。
“本来，这一招对用来对付你们的。”多岐耶拍了拍两条白蛇。
白蛇弟弟和白蛇妹妹会意，立刻嘶鸣着盘旋而上，它们两条巨蛇互相追逐着对方的尾巴同时旋转飞行，在两条蛇身中间是巨大的圆圈。多岐耶在那圆圈下面，抬手打了一个响指。
光华流转，时空跃变，那座城的众生百态出现在那巨大的圈中，与之而来的，是源源不断的欲望流淌进多岐耶身体内。百年的时间，那座城已经和多岐耶息息相关，他以城为根基，城内的百姓也将他奉为信仰。
他秉持着交换原则，也从未吃过亏。
“审判，开始——”多岐耶展开双臂，在他的影子之下，五条巨蛇盘旋而出，自他脚下化作一座高山，无根无凭，依多岐耶的影子而立。
那座山顶端是一座巨大的天平，天平之上，雕刻着太阳女神的面庞。
那便是昔日的刑神台，仅存于众神回忆中的伟迹，见到那庄严的神台，甚至连月读都觉得恍若隔世，仿佛太阳之神旧日的光辉还在一般！
但显示又将他们拉了回来，因为那刑神台毕竟是多岐耶的力量所化，太阳女神的面貌不仅模糊不清，甚至鬼魅般的蛇影时不时便会显现。那不是真正的刑神台，那不过是伪造的幻术罢了。
“真是令人不快！”
“那本该是我们的刑神台！”
做完这一切后，多岐耶不由弯腰喘气，如此大量的神力消耗，就算有所补充也还是有些勉强。他低头看了看，果不其然他的身体也随着神力的消耗而变小。
他的年纪，远不应该成年才对，不过是神力的充沛导致的身体加速生长而已。
“唔，我还可以坚持。”他对弟弟妹妹们说道，“放心，我们都不会有事。”他当然不会彻底放弃性命，因为一家子的性命都系在他身上。
天平已经建成了，此为场地，接下来，便是审判者、处刑者以及罪人。
多岐耶深吸一口气，右手直直插入自己胸口中，掏出从小凝聚到现在的神格来。他的神格是深紫色的，众生的妄执滋养而成的神格到底还是偏向于邪恶，上方银白的蛇纹盘旋在水纹之上，恰如多岐耶驾驭众生欲望之流一般。
所有的准备，都齐全了。
待胸口的血肉合拢，他便坐在审判者的王位上，在他的城之下，在高天原之侧，宣读着审判的前言：“……审判，开始！”
审判者抛出神格，落于天平一端，仪式正式开始。
遗落凡尘的天羽羽斩，在六处天涯海角之处感应到召唤，化作金色的神雷依次赶来……六把巨剑悬挂在多岐耶头顶，散发着空前强大的气息。
“……”面对着这些巨剑，多岐耶本能地产生了恐惧，当他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被这其中的一把压制过，直到出生时连神格都未长成。
该继续宣读前言，可是嘴唇却在颤抖。
他头一次这么恐惧过，逐渐缩小为少年的身躯在越发宽大的衣裳下打着冷战。
“天羽羽斩……”
真正感受永远比通过别人的回忆感受来的直观，这六把威力无穷的剑，当真是此时的他还无法完全触及的。
也就在这时，多岐耶对父亲有了真切的感受。
对父母的思念再一次战胜了恐惧，多岐耶定了定心神，镇定地说道：“吾名为多岐耶，乃蛇神之子。”
“天平之上乃吾之神格，依众生妄执而生，吾规定审判的规则为：轻则无罪，重则行刑！”
多岐耶又指向另一端：“而被审判的罪人，则是吾自己，吾将自己的灵魂放上天平右端！”
此言一出，众神不由震惊，一端是自己的神格，另一端则是自己的灵魂。这不就代表着审判者、处刑者、罪人皆是同一个人吗！而且，神格与灵魂本就是一体而生，二者的重量本就相等，如此一来便是无罪的证明，多岐耶自身不会受到任何伤害。
议论声四起，蛇神本就擅长谋略，他的子嗣更是毫不例外地会钻规则的空子。
在交出灵魂之前，多岐耶回头，眼中不乏和其母相似的狡黠，他轻语道：“不要本末倒置好吗，我发动审判，不过是要把天羽羽斩骗过来而已。”
如此谋划，当真是在那一刻就想好的吗？月读嘴角抽了抽，聪明倒是真聪明，就是太邪门了。
“以灵魂为准，重则无罪，轻则行刑！”
处刑仪式已经开始，身为审判者的多岐耶分离出自己的灵魂，肉身端居与王位之上闭目，灵魂脱离了肉身站立在天平的另一端。
他的灵魂已然被欲望所浸染，斑杂的欲望甚至都将他原本的灵魂染成了黑色，那并非纯粹的黑，而是太多太多的颜色掺杂在一起，善与恶不断纠缠最终成为了看不清任何颜色的黑色。
但灵魂的心脏部位，却是一片洁白的纯净之色，正是那一片纯净驾驭了无数欲望的污浊。这也代表着，多岐耶的灵魂始终是多岐耶的。那一片纯净便是孩子的欲望，是不属于善与恶的纯净，一如多岐耶对月读的回答一般。
一端是自己的神格，一端是自己的灵魂，这两者本为一体，若以善恶的重量而论，能有一端重才叫有鬼了。
天平呈现平衡，神格与灵魂的重量相等。
“无论有罪或是无罪，他都不会有事。”月读喃喃道，“但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等着你，多岐耶。”
待多岐耶的灵魂回归肉体时，他的身形又缩小了，一身合身的华服变得宽松无比，他抬眼看向白蛇弟弟和白蛇妹妹的圆圈，他的力量还在补充，只不过完全跟不上他的消耗。
“没有时间了。”他皱了皱眉头，抬手抓向了悬立在天平周边的天羽羽斩，一把，先从一把开始掌握。
审判尚未分出结果，因此审判尚未结束，但审判已出结果，因此天羽羽斩可以先行动用。
掌握一把天羽羽斩，对多岐耶来说非常吃力，但好在他终于是成功了，他的紫电覆盖住了其中一把，而那把神剑也出现在了他手上。
借着这一把的联系，他便能将紫电覆盖在所有的天羽羽斩之上，他不断调整着呼吸不断使用着神力，身形也跟着越缩越小。他的眼中，只剩下那剩下的五把剑，只差一点，只差一点！
“给我——过来！”随着一声怒斥，所有的天羽羽斩都被他所召集而来，除了他手中的那一把之外，其余五把皆悬立在他身边。
哪怕身形已经变成十几岁的样子，但多岐耶还是做到了——
他的紫电缠绕在天羽羽斩上，向着虚空蓄势待发，剑柄越发沉重，身上的华服已经宽大到碍手碍脚的地步，多岐耶必须抓紧时间用六把天羽羽斩斩开虚空了，否则他将失去这次机会。
哥哥，哥哥加油啊！
坚持住哥哥！
不要输啊，哥哥！
是啊，一直一直不都是在等着这次机会吗？
多岐耶闭上了眼睛，用尽全力向着太阳之下斩下一剑，其余五剑随之同时出击，强大的力量传导至周围的空间处产生了扭曲，最终，整一片天空都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痕，连太阳的光辉都在此刻暗淡……
斩出这一剑后，多岐耶再也无力握住可毁天灭地的神剑，天羽羽斩自他手中脱落重新悬挂在刑神台周围，多岐耶此刻再也没有使用它们的力量了。
“六道裂缝打开了……”
“虚无会吞没这个世界的！”见多岐耶真的做到了，众神不由新生恐惧，他们自问无法掌握天羽羽斩，自然更无力处理六道裂缝带来的危害。
而月读，则忽然笑了起来……
他许久没有这么笑过了，笑多岐耶拼尽全力却也难逃一死，因为此刻的他再无法保护自己了，他会死在自己斩开的六道裂缝之间。
而如此重大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，太阳中那沉寂的女神自然不会放任不管，定然会施以援手。
因为这是她爱着的世界。
“还剩，还剩最后一点了。”多岐耶强忍着苦痛支撑着，他划破自己的手指，让血液被吸引进六道裂缝之中，“以血为楔子，召唤他们二人吧！”
“父亲，母亲，我是你们的孩子多岐耶……是你们在这世上所留下的血脉。”
刑神台开始崩溃，由巨山变回蛇影，它们的体型也缩小了许多，几乎回到了刚开始出现时的细小样子。
“我的血，就是你们归来的道路——”多岐耶划开手臂，将更多的血放逐进裂缝中召唤着不知何方的父亲母亲。
这是最简单的办法了，但对于此刻的他来说真的很困难。
在投入了不知多少血之后，多岐耶的身形已经缩小至六岁孩童的体型，连飞行都办不到了，在最后坚持了一会儿之后，他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直直掉下了高空。
哥哥！
哥哥！
两条白蛇赶忙向多岐耶飞去，一场盛大的审判就此落下帷幕。
可惜的是，就算多岐耶的付出如此巨大，六道的缝隙中依旧未有人出来。
“真是无用功。”
“一场闹剧就此落幕了。”
“哼哼，蛇神之子又如何，和他一样不得善果！”众神见此无不奚落着，他们可是因为多岐耶的恶作剧狠狠失态了一把，如今更是见不得他好。
但就算此时，寂静无声了百年的太阳光芒四起，耀眼的光芒深入六道裂缝中将其缓慢修复完好。
月读见此，不由赞叹：“天照大神，不曾抛弃我们，更不曾抛弃这个世界！”但下一刻月读的笑容却僵在了脸上。
因为在裂缝完全闭合之前，两道身影从外界回归，那身形自然是——
多岐耶已经坠下了高天原，因脱力和失血，他已经神志不清了，眼中一片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。
周围很冷，也很吵， 但什么都没有。
“……啊。”他忽然想起来某时某刻的回忆，忆起与母亲的接触，忆起与绵绵爱意一同感受到的轻柔抚摸。
他伸出手去，想要触碰记忆中的那只手，果然，他握到了。
只不过那只手更为温暖和宽厚，随后坠落的势头被抑制住，他连带着衣服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。
“父亲的脚步……伴着雷鸣……”他听到了轰鸣的雷声在自己身前消散，勉强睁开眼睛后，见到抱着他的人有一头耀眼的金发，怀抱着他的姿势略显生疏却满怀着怜爱。
多岐耶抓着父亲的手，轻轻地用童音问：“我成功了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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